国有大型建筑设计研究院的挑战与转变

国有大型建筑设计研究院（以下简称大院）是极具中国特色的大型设计单位，其拥有的庞大社会资源和人才优势，长期令业界羡慕不已。然而，随着近几年中国社会的高速发展，许多民营建筑事务所和外资建筑事务所迅速崛起，面对各种形式的设计事务所及国际设计机构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如何提升大院的核心竞争力？如何在优越的平台上激发建筑师的创作激情？正是目前诸多大院所面临的严峻挑战。针对这样的创作现实，又将怎样发挥自身的优势，转变现状，突破瓶颈？在市场经济面前，大院又会担负起怎样的责任？其体制自身又是否能够真正适应未来的创作发展？从国内各知名大院院长，诸如李兴钢、朱小地、傅绍辉等人的真知灼见中，便可深切体会到，各大院无不为此而努力探索。答长远，行更远。每一个问题都需要解决的途径，只有这样，大院的创作道路才能走得更远。

优势：丰富的储备

其实，就目前的现实而言，大院的创作优势还是比较明显的。比如从与外资建筑事务所展开合作方面来看，一般外资建筑事务所在中国拿到项目以后，其首选还是与大院进行合作，这种机会相对来说，大院很容易获得。既然有这样的机会，那么，大院的建筑师就能够更多地在日常工作中通过实践的经验来进一步总结提高，无论是在理论层面上还是在思想层面上，都会在更加丰富的实践中有所突破。这是大院建筑师们共同的情结，也是许多其他形式的设计机构望尘莫及的。

当然，大院就是大院。回到建筑本身来看，建筑师的创作都是带有主观性的，其本质上就是一个比较个性化的工作。但因为建筑本身需要一个组织化、团队化的工作方式，才能最终完成这个工作，所以才产生了研究院和事务所。从建筑创作的角度来讲，这些都是一种支持性的存在方式，尽管采用的是不同的组织形式和不同的团队运作方式。在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建筑师李兴钢看来，“大院历经的酸甜苦辣与其他设计机构的经历是非常相似的，遇到挑战，得到愉悦，产生困惑……这些都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如果说不一样的话，那应该就是大院的历史相对久一些，有一种传承在里面，这会影响到个人的知识结构和素养，甚至做人做事的方式，继而影响到个人的创作。这种积累是相当多的，而且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大院的优势还在于技术的集成和领先，如果这些都丧失的话，那其优势也会越来越少。此外，大院所做项目的种类非常多，相应的工作室的类型也很多，继而个人的选择性也就比较高，不会拘泥于一种建筑类型而产生厌倦感。从建筑师创作的热情和对项目的挑战上来讲，大多建筑师都喜欢迎接挑战，而且种类多多益善，所能尝试的范围也是越广越好。”中国航空规划建筑院副院长、总建筑师傅绍辉还认为，“大院的另一优势则体现在资源互补方面，一个工作室尽管有时候一直在做固定类型的项目，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熟悉该类型的所有部分，因此只要把院中做过该项目的人的信息进行整合，这样个人的智慧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流通起来，有利于水平的提升。”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优点，大院更愿意从研究和教育的角度出发去做设计。这不仅影响了其他形式的设计机构以此为样板进行学习，也促成了不只是拿产值和金钱来衡量设计的共识，在实践当中提出研究的课题，用研究进行深化的指导性设计。

局限：光环背后的思考

大院自身的优势有目共睹，但是要把创作做好依然意味着设计工作要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其要求各个专业都要形成最优的组合，当前就这一问题，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解决方案。外资建筑事务所可以通过市场的机制来获得选择的能力。而在中国，一个真正在市场上形成的事务所，力图通过资源整合找到合作方其实是很难的。

诚然，大院虽然有大院的优势，但是现在的新体制会让人更简单地来做工作，相比之下，“北京院四个部门做十几个项目与中建国际在一个事业部的指导下做六十多个项目的效率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在中建国际的事业部里，他们的信息完全自由沟通，所借鉴和学习的都是即时性的资料。市场经济发展情况下的挑战是以前我们没有遇到过的。”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董事长朱小地如是说。

另外，现在越来越多好建筑的出现，一方面说明社会环境有所改善，另一方面说明建筑师越来越具备管理方面的意识。但是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副院长、总建筑师崔恺则认为，除了建筑师自身管理外，很重要一点是，大院应该有一个精干的管理团队，逐渐走向管理的科学化和职业化。他说：“这些年来，我们这些老牌设计院，在面对一些新兴的设计企业时，深深感受到了管理方面的薄弱性。”

从多方面来看，大院有着丰厚的营养，是一片热土。可是大院的发展也遇到了很多的瓶颈，并由此产生了很多的困惑。大院本身规模大，中国最大的设计院其人员接近万人。有独立的封闭的体系，这种体系发展起来确实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但在运营过程中，大院的发展却受到了各种各样因素的影响。

因为大，掉头改变方向就很难。像中型的设计院，调头转向特别快，所以能够很快适应环境。然而大院在遇到新问题和新状态的时候，往往由于体制上运作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从而导致其在应急当中的手段和反应速度远远不及新型的设计院。

大院的创作发展还有一个瓶颈，以前的大院是一个生产型的单位，产值的问题成为了一个主要的评价标准，每一个建筑师都变成了建筑制图的工人。实际上，在这样的过程中，大院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实现了产学研一体化的生产体制，已经朝着多方向进行着发展。就中科院建筑设计研究院副院长、总建筑师崔彤的理解：“大院已经朝着多元化和复合型的方向发展了，尽管在发展的过程当中，主观性的问题是一定存在的，但在运作和生产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却不同。大院的建筑师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首先要完成产值，其次要完成一个组织生产的过程，这其中的酸甜苦辣确实是很多的。”

体制：是“大院”也是“老院”

如今，建筑市场在不断升温，建筑设计业也随之水涨船高，如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的民营建筑事务所和外资建筑事务所，也希望能够分到一块属于自己的“蛋糕”。这其中，有的在规模上甚至已经超过大院，现在的大院在面对这样一些“年轻人”的情况下，也就成了“老院”。由于大院是由计划经济转型过来的，因此，其体制也与目前市场经济的要求有一些差别。大院中建筑师的创作活动也可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这种体制的限制，包括个人价值、专业追求、甲方特点、设计周期和设计收费等等。

同时，尽管建筑创作本身是非常个性化的活动，但在大院中却有着一定的矛盾。毕竟个人独到见解的发挥会受到大院体制的制约和影响。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将体制的低落与建筑师的个性化创作相结合？如何适应创作的规律？在大院的体制下，怎样将建筑的个性化优势发挥出来，而不是将其个性磨灭掉？这些关键问题也是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朱小地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朱小地说：“对于大院的体制问题，我认为是大院没有更多地关注市场经济体制下的效率问题，甚至可以说大院自身的体制就无法逾越发展中产生的桎梏。大院里确实积累了很多有能力、有素质、有天赋、有追求的建筑师，但社会发展非常快，如果我们继续重复和延续现在的模式，大院的优势就会越来越弱化。”

当然，体制问题一直被认为是制约大院建筑师激情与创造力的深层次问题。面对“你觉得自己受体制约束吗？”这样的提问，建筑师们反应也不尽相同。现今面对新的城市发展进程，工作室模式被大面积推广，把大院分解成若干个小团体就真的能代表大院的能力吗？同时，也不难看出，大院的组织结构与管理体制之间是存在问题的，而如何逾越这些问题确实具有挑战性。

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建筑师谢强没有做独立事务所，也没有太多营销压力，他认为，“无论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的建筑师，都希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是离开大院还是留在大院，我们都希望能够在兴趣中工作。从体制与创作的关系来看，体制可以为建筑师的创作提供强大的支持，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做了很多社会工作和系统工作，这些系统是当前社会没有提供的。因此，一个强大的体制和系统，实际上是自由思想最根本的基础，它并不是一种制约。”

回头看一看外资建筑事务所，之所以有生命力，就是因为核心的专业人士拥有企业，使企业内部的资讯信息高速运转，这恰恰是大院体制中缺乏的东西。“不应该过多责怪体制。”李兴钢有着自己的想法，“关键在于是否有智慧将体制进行完善，让自身变得更好。出不出好的作品与是不是在大院没有关系。其实在现有体制下，大院的领导在行业中掌握着人才资源，肩负着提供大规模产品的责任，因此如何拿出好的产品设计才是大院领导应该思考的。”

责任：突破束缚的挑战

大院的围墙已经被突破了，每一个大院当中的明星建筑师也都已经冲在了国际一线上，与国际上知名的建筑师相差无几。与此同时，我们更应该看到，走得更远更前，是大院应该承担的责任。此外，对于从学校毕业来到大院的学生来说，大院要对其进行第二次的优化培育，担负起教育的责任，还有许多的社会责任，可见，大院的责任远远超过大家所能想象的压力。

从建筑师的工作现状来看，大家应该更多的支持和尊重创作，作为大院的建筑师，有责任告诉别人建筑师是什么，同时更要坚持专业的态度，对待每一次的创作。建筑师的专业就是要有真正的创造性，这种创造性体现在什么地方呢？李兴钢认为，“在基于本专业的体系之上，能够按照方案设定的框架给自己的专业带来提升和帮助。谈到大院的责任，我希望能够通过管理方式和教育方式来让大院里的每一个专业都有足够专业的人才，使设计更加专业化。”

对此，傅绍辉也强调，还是不能忽视大院的领军作用。建筑师面临的是各个专业的挑战和锻炼，最难的就是保持建筑的理想和对其的追求。在大院里面维持建筑师的理想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如果有一个很好的平台和环境的话，就能真正实现建筑师的理想，并防止人才的流失。

大院里的建筑创作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大院如果没有创作，哪怕在规模上有上万人也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无论是在大院里还是在社会上各个领域工作的建筑师都非常不易，他们都是主动地作为一个领军人物在努力的工作。为此，大院更有责任为建筑师，特别是有追求的建筑师创造更多的条件，把建筑创作做得更好。大院不仅仅要在一个行业或者是在市场竞争中树立地位，还要以主角身份对行业起到促进和引领的作用。